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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之邓迪分馆（后简称V&A Dundee）经受了过去十年的成本上升、建造延迟、管理不当等问题的冲击，如今的造型在隈研吾的打造下显得十分应景，既发展了邓迪（Dundee, UK）所独有的工业魅力，也继承了其邻居“发现号（The RRS Discovery）”帆船的野心与勇气。它以苏格兰独有的悬崖之美，融合了邓迪的历史遗产，旨在重塑“世界黄麻之都”新形象。10月22日，在长城会的邀请下，隈研吾来到了北京CHINA HOUSE VISION展览现场，为我们揭秘这一传奇博物馆的设计故事。

  依山傍海的邓迪是苏格兰第四大城市，有800百多年历史。19世纪工业革命期间，邓迪也在大英帝国的荣光下变成全球黄麻纺织业的中心。这段历史给邓迪留下了一项重要遗产：黄麻纺织对鲸鱼油脂的需求推动了造船工业的发展。走出邓迪火车站，就能看到海边的那艘“发现号”木质三桅杆帆船。1901年，英国海军军官、探险家罗伯特·斯科特（Robert Scott）正是乘坐这艘帆船前往南极科考，人类的南极探险与征服时代到来。

  “世界黄麻之都”的荣耀给邓迪留下的第二项遗产是，大量产业工人聚居于此，争取权益的工人运动持续不断的发展，直到大约10年前，随着苏格兰民族党的崛起，邓迪和全苏格兰一样，政治上被寻求“苏格兰独立”为目标的民族党人掌控。因此，在今天英国的政治版图上，邓迪以“最支持苏格兰独立”的城市而知名。四年前的那场独立公投中，57％的邓迪人选择与英国分道扬镳，这一支持“苏独”的比例为全苏格兰最高。

  邓迪人在独立公投中的选择与经济有关。走在城市街头，不少店铺都因为经济不景气关张，开着的店铺几乎都在打折，其中一些是关门前的抛售。邓迪也是失业率第二高的苏格兰城市，去年的调查显示，这里的失业率为3.3％，而苏格兰的平均失业率是2.2％，全英国的平均数字只有1.8％。作为苏格兰拥有学生比例最高的城市之一，邓迪每年约有4000个毕业生面临着失业的威胁。他们是投票选择苏格兰独立的主力军，企图用选票实现改变生活现状的希望。

  “邓迪人要苏格兰独立，是为越来越好的生活，经济好了、生活好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独立？” 邓迪市议员、保守党领袖斯科特对城市经济发展持乐观态度，尤其对2010年启动的滨水建设项目寄予厚望。该项目耗资10亿英镑，将创造7000个就业机会，所带来非常大的增长潜力有可能改变今天邓迪人的生活现状。作为一项长达30年的规划，滨水建设项目也是苏格兰最大的城市规划之一，旨在推动邓迪的经济发展。2018年9月启幕的V&A Dundee是这个雄心勃勃项目的核心，是苏格兰第一个设计博物馆，也是V&A伦敦以外、英国以内的第一个分支博物馆。

  作为该建筑的主创设计团队，隈研吾建筑都市事务所在2010年11月成功中标，经历八年时间设计并建设完成，从最初的2700万英镑预算涨到4500万，再到落成时耗资8000万。原本从泰河（The Tay）水中升起的V&A Dundee也被迫退回到岸边土地上。如今，这座一面是帆船、一面是悬崖的博物馆，将成为邓迪甚至苏格兰的文化新地标，大量的商业建筑将环绕着新的文化中心快速崛起，似乎邓迪人所期待的美好未来马上开启，也给世界多一个到访苏格兰的理由。

  “悬崖之美，来源于土地与水之间漫长的对话。我想将这种美好，转化并体现在V&A Dundee博物馆建筑中。”10月22日，在CHINA HOUSE VISION的主办方——长城会的邀请下，隈研吾来到了北京展览现场。在一个小时的激情演讲中，他分享其东方建筑思想，并揭秘了V&A Dundee项目的演绎与发展。“我喜欢用颗粒构造我的建筑。这样做才能够避免在建筑中出现大而无趣的墙面，并为空间营造私密感。” 隈研吾因发明丰富的材料工艺来覆盖建筑表面而出名，无论是中国杭州的民俗艺术博物馆、法国的FRAC马赛艺术中心，还是HOUSE VISION的灰色砌砖墙。“这样做才能够让我们正真看到建筑的深度、大小和阴影，而一个抽象的白盒子无法表达所有的事情。”

  V&A Dundee比起隈研吾在亚洲的轻质木材建筑更显厚重，有一些细节也更繁琐，但是同样惊艳的光效依然存在。这个建筑倾斜的石层在白天能适应变化的光照，产生不同的效果，在晚上，也可以借水池的反射光来点亮整个建筑。

  建筑空间由两个倒置的金字塔组成。它们从上方连到一起形成了一个拱形，河流之景从其中透出。隈研吾的建筑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吸引力，让你想要去那好似被凿开的裂缝中一探究竟。泰河东岸的风令人神清气爽，吹过拱形的通道，强化了观者站在大地边缘的体验，并且也催促着人们该赶快进到室内。

  洞穴一样的入口连接着巨大的内部空间。在十分开阔的一层公共服务区，有着浅黑色大理石的楼梯、咖啡馆、商店、售票处，还有一圈长长的木制板凳沿着空间边缘环绕着服务区。受到建筑师毛里齐奥·穆乔拉（Maurizio Mucciola）的影响，这层大而空旷的区域，感觉就像为邓迪而建的一个室内广场。他说：“作为意大利人，我对于公共空间的参照物就是一个漂亮而惬意的广场，就像在威尼斯，你可以就坐下喝着一杯鸡尾酒，看着这样一个世界从你旁边经过。”

  穿过室内广场向上走，就来到了博物馆两个主体展示区，其中一个是仓库般的临时展厅。“远洋客轮:速度与风格（Ocean Liners: Speed & Style）”是延续到明年1月份的开幕展。这个展今年早些时候在伦敦举办，但是到了这里才终于获得了足够的空间进行充分展示。1100平方米，相当于V&A在伦敦新建的地下部分，这是苏格兰最大的符合博物馆标准的展示空间。这里未来会用来做各种巡回展览，也会办博物馆自己策划的项目。

  另外一个是常设展区，陈列着300多件苏格兰设计藏品。它们都是在苏格兰设计或者制作的，从著名的猎人靴、罗克斯堡公爵夫人镶满钻石的翅膀形王冠，到来自邓迪当地出版商DC Thomson出版的Beano杂志和最早的《淘气阿丹》（Dennis the Menace）的艺术品。

  其中，一件明星展品就是查尔斯·马金托什（Charles Rennie Mackintosh）的“橡树屋(The Oak Room)”了，房间从英格拉姆街（Ingram Street）的茶室搬来，这是它50年来第一次搬移和展出。

  整个展览将长久以来苏格兰设计的活力和原创性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它企图和建筑一齐激发邓迪人的文化归属感和认同感。此时此刻的泰河岸，就像世界上众多河岸重振项目那样，以“将生命带来此处”为旗帜，吸引来大量的商业投资。或许新的文化中心正在快速崛起，邓迪的就业率也马上获得改善。但是，让市场来解决地区发展的方式是不是适合邓迪当地的经济与社会环境？

  令人遗憾的是，滨水建设项目似乎将所有的目光与精力投到了V&A Dundee，以至于规划中其他项目被胡乱拼凑：邓迪市中心与博物馆之间的视线已被一家庞大的新酒店遮挡；一座看起来十分扎眼的新火车站被莫名其妙地安排在博物馆一旁。而V&A Dundee 八年的工期某一些程度上也冷却了邓迪人的期待与热情，尤其是当面对Brexit所带来的更大冲击，经济上深度依赖欧盟的苏格兰不得不在日趋严峻的危机中重新寻找对自己最合适的未来。

  当设计事件被书写到历史中、或被陈列在博物馆中，它们就有更多的可能性来孕育新事物与新文化。V&A Dundee 从建筑与苏格兰设计文化的角度上来说仍是个令人期待的尝试，它就像身边的“发现号”帆船具有极大的开创性。但V&A与隈研吾的号召力能否重振邓迪的经济，我们把答案交给时间。